绘画之技，在佛家而言大抵算得上“工巧明”一类，然而殊途同归，历来僧家书画流派，不绝如缕、蔚为大观，可见其“由艺入道”的教化功能，与教门之“内明”相比，其摄受众生之效能，实在不遑多让。盖禅与画相同，是因两者皆出于本心，禅家称之为“自性”。而禅画正是表达禅理的方便法门，其本质是不拘方式，直指自心，体现作者对禅意禅理的契合与感悟。禅画不拘常规，超越书画的传统表达技法，超越具象与抽象，笔中有禅，直指本心。

    禅画堪称最具中国文化特色的艺术形式。禅宗的思维方式和审美趣味，对厌恶浊世、追求淡泊心志的文人和仕人有莫大的吸引力。因此，随着儒、释、道的逐渐并融，禅画与山水画、田园诗相融合，最后成为文人表达情志与人生理想的主要艺术形态，禅画也渐渐追求禅之意趣、哲理的人生理想与愿望的表达，成为与禅林修行、弘法利生无大关联的美术创作了。

    而既然是禅画，只求禅之皮相（如简单的线条、笔触，超越语言文字的形态、与禅佛有关的造型，题款等等），而无禅修之妙义，这样的境界，远非禅修之究竟状态。

    因此，从佛门弘法修行的角度来谈禅画，比单纯从绘画的角度来谈禅画，要更进一步。也唯有如此，才能使禅与画的关联更有意义，更为契合。

    用绘画的方式来体现禅定中的境界，展示禅修中真实自性的状态，这对绘画者而言，是极大的挑战。首先，绘画者要有甚深的禅定功夫，其次，绘画者要有一定的表达技法，第三，绘画者还要有以无法为法、舍弃成法、由定而生的智慧。从这个意义上讲，真正的禅画，是禅定智慧的体现，而不单是技法和画家审美意趣的展示。如同高僧的禅诗，有诗之形，亦有佛家之大智慧。世俗诗家看到的是诗形诗意，深证般若之人领悟到的是诗外之佛法妙义和高僧之大悟大智——不可否认，后者比前者更为重要。

    正是因了以上的分析，我们方能审视并领悟妙禅法师禅画之境界与价值。


 

    妙禅法师自小受佛法熏染，后发心出家。为断除烦恼、证得妙法，他以患癌症之病躯，断绝尘缘，隐居古雒万安山深处，自建草庐，潜心修禅，历时数载，烦恼既断，病体亦愈。禅定之力，实属不可思议。

    妙禅法师自幼习画，后于西安画院深造，出家后曾开设“禅悟堂”，弘扬佛教书画艺术。多年禅修后，法师渐渐舍弃以画为画之法，直指内心，以笔墨展示禅定之境界，广弘佛法。与俗家之禅意书画不同，妙禅法师禅画不求外相之理趣，而直接体显禅门妙理，直指自性。唯了悟禅定境界、有甚深禅定修为者，方能体悟妙禅书画之境界。妙禅法师之禅画，直入禅定，实乃彰显自性、断除烦恼、利乐有情之禅门妙法。妙禅法师发起倡议复建洛阳玉泉寺，应者云集，该寺终得立项；后法师云游河南、山西、河北、江苏、海南、广东、北京等地，以禅画结缘，广弘佛法，倡建寺院，为广东、连云港等地建设寺庙奔走募捐，令人感念。如今，妙禅法师于北京香山开设“静福禅院”，发心复建香山静福寺，以禅画与众生结缘，弘扬佛教文化，建设和谐海淀，感召社会各界纷纷响应，慷慨解囊。如此大愿大行，亦实属不可思议。

    作为方外之人，妙禅法师礼佛修禅，将禅门修行与书画艺术相结合，以书画弘法度人，引导众生破除我执，见证般若。其禅林之修行，禅画之功力，深得中国佛教协会名誉会长一诚长老、中国佛教协会会长传印长老之赞赏认可。传印长老为妙禅法师亲笔题写“妙禅书画”。笔意中既有“甚妙之禅书禅画”之赞叹欣赏，亦有对“妙禅之书画”之独特嘉许，皆言妙禅书画独有之妙。妙禅法师自名禅僧，禅僧甚深修行、禅僧微妙禅画，相得益彰，更属不可思议。

    妙禅法师之禅画，空幻灵动，以地水火风之状，体显世界本体之空相、人生之幻境，使禅定清净法喜之妙境与佛家活泼灵动之机趣跃然纸上。妙禅法师不以实相入画，而以线条、色块展示空相，不着一字，尽得风流，画面含蓄蕴藉。可以说，妙禅法师之禅画，在展示他对自性与禅境体悟的同时，也在宣示甚深的禅理，一种“不立文字”、超乎名相之佛禅旨趣，引发人们体悟佛法大义，发现自心，智慧圆融。

    有人曾向妙禅法师求教其禅画的涵义，妙禅法师则笑而不答。这便使我想起释迦说法、迦叶微笑的情景。禅宗追求超越语言、文字、名相的至高境界，妙禅法师以独特的禅画艺术形式，在一笑之间将禅家妙旨付诸问者。你可以从妙禅法师“不可说也”的微笑中，从他的禅画中去体味，去感悟，去求证。这个过程，是直指内心的过程，同时也是破除执见、启发智慧的过程，当然，也是领受佛法，自度度人的过程。

    “佛法在世间，不离世间觉。”他的禅画中还蕴含着更为无我的慈悲心。在他的禅画中，常有莲台的浮现，更有佛家之黄色照亮画面，增添亮色。这是禅境的奇妙之处，是无所不在的般若之光，也是佛陀带给世人的安慰和温情。妙禅法师以这样的悲心与智慧，让领略他禅画的世间众生都感到如此温存，如此亲切，如此欢喜。

    妙禅法师超越了简单的“世间禅”，更是甚深的“出世禅”和“出世间上上禅”。用司空图《二十四诗品》里的话来形容妙禅法师禅画是再恰当不过的——“超超神明，返返冥无。来往千载，是之谓乎。”妙禅法师以他弘法利生的悲悯情怀和甚深禅学修为，将佛家智慧之光朗照艺术，普照众生，让他的禅画“来往千载”，成为对自性的感召，对艺术的加持，对众生的接引，对智慧的开示。

    妙禅法师的禅画，因此不止是艺术，更是一种启迪和加持，是引导人们接近般若的舟楫，是接引众生度过暗夜的明灯。他的禅画超越艺术，超越技艺，烛照着这个迷茫喧闹的浊世，让我们每个追求智慧、善念和和谐的人都因此收获福慧，法喜充满，吉祥自在。

 

 

（本文作者为著名书画家、美术评论家、原中国美协党委书记、常务副主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