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代我国,品香与斗茶、插花、挂画并称,为上流社会优雅生活中怡情养性的‘四般闲事’。但如今茶道与插花,已成为隔邻日本的国粹,而香道这门极纯粹、极高雅的中国艺术也快被日本注册为自己的文化遗产了,而彻底烟消云散了。甚至最近几年,日本的香道大师与专家屡屡来我国访问,然而,偌大中华竟无人接招,不能不说是中华文化失落的一个侧面反映。
中国人用香大约起源于秦汉,那时以汤沐香,净身与净手在上层贵族日常生活之中都是很普遍的事。到了汉魏六朝则流行道家学说,更是熏香文化大行其道,更繁衍出覆手香囊之类的物品。在《世说新语。惑溺》中曾写到,西晋时,书生韩寿,姿容俊美,且有文才,被大臣贾充招为府掾,而贾充有一女,正当妙龄,经常在府中时,从珠帘逅窥视前来赴宴的宾客。当她见到韩寿后,顿生爱慕之情,朝思暮想,吟咏赞叹,后来当贾充与府中诸吏聚会时,闻到韩寿身上有奇香,这种香是国外所贡,人触之香气经月不消。而这种香当时晋武帝只赐给了贾充与陈骞两人,贾充又将它给了女儿。因此,贾充便怀疑女儿与韩寿私下有来往,最后查的实情,便招韩寿为婿成就一段佳话。而书中另一则典故,更说明了当时贵族之间嗜香成痴者更有之,东晋名将,淝水之战的主帅谢玄年少时,好佩带紫罗香囊,经常放在自己的手巾内,他的叔叔也就是东晋名臣谢安觉得不妥,但为了不太明显伤害其感情,就故意与他以香囊做赌,赢了之后,立即丢在火中烧掉。当然这些都是嗜香过了的痴人。
不过古人所言,“焚香看画,一目千里,云树蔼然,卧游山水,而无跋涉双足之劳。”讲的正是,居于斗室之间,燃起一壶名香,再挂上一副山水佳画,便有一日神游天下山水,而无脚足之劳的悠然之意。试着想象一下,魏晋的名士们,峨冠博带,宽袍大袖,齐聚一堂,主人优雅地切下一片比指甲略大的木质致密,乳白带黄的香料,置于一手可握的闻香炉中,而此前炉内已经铺了用松针和宣纸煅成的灰,埋入一小块点燃的木炭,再用灰押轻轻押出放射状花纹的“小山”,主人用左手传至主客的右手,客人右手接过来,闻香三次之后再用左手传于下一位的右手,一种古意盎然充沛于一室之间。自此,幽言玄谈正式开始.
接着到了盛唐,熏香已经很普遍了,此时方鉴真和尚东渡,不仅把佛教传到日本,同时也带去了与佛教有密切关系的熏香文化。进入宋代,由于士大夫对物质生活的高标准严要求,又从精神层面着力倡导和提升,中国传统文化中的琴棋书画以及美食、酒、茶等都完成了奠基,呈现出博大雄浑的态势。熏香至此也成了一门艺术,达官贵人和文人墨客经常相聚闻香,并制定了最初的仪式。而今天,国人说到熏香第一想到的却是佛寺禅院里已经变的有些畸形的装神弄鬼的上香了,作为外来宗教,佛门无疑自汉魏两晋以其需要变相继承的熏香,然而究其实质早已没有了那种文化沉淀与精髓。
相比较与隔海的东瀛,在熏香文化发源地的中国大陆,唐宋以后的一千年里,特别是清嘉道以降,由于战乱频仍,士大夫的精神生活趋于粗疏萎顿,香席的仪式与诗、词、乐、舞、棋等纯粹的艺术形式一样也日渐式微,随着国势的衰退及西方文化的侵入,香道日渐退出贵族和文人的清闲生活。 这炉香传至清末,终于在风雨飘摇中火尽灰冷了。
插花、饮茶、弈棋、熏香等生活艺术都源于中国,它们组成了汉民族世俗文化绚丽多彩的一部分,而传入东瀛后,被人家玩到了道的层面,不仅仪式感大大增强,而且成为上流社会及市民阶层都乐于接受的修身养心的生活哲学。但今天,香道和茶道、花道等一些较为纯粹典雅的生活艺术,它们的面貌对于国人来说却有一种刺痛心灵的陌生感,使我们从中看到一些在中国不可能看到的神圣而庄严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