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放生故事:义鼠

2015-09-24 浏览次数:2107 手机访问 使用手机“扫一扫”以下二维码,即可分享本文到“朋友圈”中。

   
在三年自然灾害的年月里,家家户户都在节衣缩食,可仍然经常出现断炊。那时我丈夫在城里上班,家里只有我和两个孩子,我在小山村里当民办教师。家里日子很清苦。一个大雪纷飞的夜晚,家里的面缸又见底了。大约半夜时分,忽听从外间屋传来一阵唰啦唰啦的声响,我慌忙点亮油灯,声音是从面缸里传来的。原来是一只大老鼠蹿到没盖盖子的面缸里,爬不出来了。我真是又气又恼,我们一家三口都要喝西北风了,你还来凑这份子热闹,连缸里的几个米粒都不放过,还害我半夜里受这份惊吓。我寻来长长的烧火棍,要把这可恶的老鼠送上西天。但当我把棍子高高举起的时候,一件不可思议的事情发生了:只见那只大鼠两只后爪立起来,前爪抱在一起,像人一样向我作起揖来,一边吱吱叫着,绿豆大的小眼睛里好像还挂上一层亮晶晶的东西。难道这家伙通人性?人分好坏,难道鼠辈也有好坏之分?在这大雪封山的夜晚,它出来一趟也不容易呢,如果家里还扔着孩子那就更艰难了。想到孩子,我的心一下子软了下来,饶它这一次吧。我把棍子竖到缸里,那家伙敏捷地蹿上来。到了缸边,又冲我揖了一揖,眨眼间就不见了踪影。 
 
这件事我根本没往心里去。十几天后,我下班刚回到家,就听见屋里两个孩子兴奋地大喊大叫。推开门一看,天哪,那只大鼠领着七八只刚会走路的小鼠正在床下玩耍,儿子和女儿趴在炕边高兴地手舞足蹈。听到我进门,大鼠忙赶到我脚边,又双爪合拢作起揖来,好像感谢我上次的不杀之恩呢。当时我有些好奇,但对老鼠还是没有一丝好感,就把脚一跺,大声说:“快走快走,我们家不欢迎你,再不要来了。”大鼠似乎能看出我不高兴,吱吱一叫,领着孩子跑开了,以后果然好长时间没有再出现。 
 
过年的时候丈夫回来了。我把这件事说给他听,他认为我在编故事,说什么也不肯相信。我也无法证明什么。谁知几天后发生的一件事却让丈夫相信了这一切,也使我彻底改变了对老鼠的看法。 
 
丈夫这次带回了一百元钱,这是他几个月积攒下来的工资,也是我们母子半年的口粮钱。我用手绢把它里三层外三层裹了个严实,放到一个加锁的盒子里,然后藏到柜子的最里面。那天是腊月二十五,白天我和丈夫忙着准备过年的东西,很疲惫,夜里睡得特香。睡梦中一声大叫把我惊醒,模模糊糊看到柜子边有一个人影。我一边捅醒丈夫一边点灯,这次看清了,原来是村里的二流子,只见他手里拿着放钱的那个盒子,转身就跑。可刚迈了两步,他哎呦一声惨叫,一甩手把钱盒甩到炕上撒腿溜了。同钱盒一起甩上来的还有一团毛绒绒的东西,原来是那只母鼠,只见它嘴上还咬着一块带血的皮肉呢,是这个小家伙在暗中两次咬了二流子,惊醒了我们,保住了钱盒,多么不可思议啊! 
 
从此,我们全家和这只可爱的老鼠成了朋友。孩子们喜欢它,经常把自己舍不得吃的东西留给它。母鼠也经常领着它的孩子们登门造访,有一次竟然领来四五十只。这些家伙这儿看看,那儿看看,兴奋得吱吱乱叫。走了后我仔细检查了一下,家里居然一点被咬被破坏的地方都没有。 
 
一晃十几年过去了,我的两个孩子上了学,那只母鼠也变得目光呆滞,老态龙钟。这期间也发生了许多不愉快的事,许多人都对我们不理解,两个孩子在学校甚至被同学们叫做老鼠精,但这并没有阻止我们同大鼠的友谊,孩子们照常喜欢它,它也经常领着它的孩子们来串门。 
 
这年冬天,丈夫为我办妥了工作调动,我们一家要到城里团聚了。几天来忙忙碌碌准备东西,直到一家登上客船,我才想起来好长时间没见过那只母鼠了。作为朋友,我们不应该这样不辞而别啊!为此一家人都闷闷不乐,最后丈夫提议到甲板上看看大海散散心,两个孩子自然很高兴,刚要起身,女儿的书包里一阵响动,我立即明白了,顷刻间眼睛里蓄满了泪水,那只大鼠同我们一起出发了,它也舍不得我们那!它不知是晕船还是怕海,也许怕我们不带它,只从书包里往外探头探脑瞧了瞧又缩了回去,可我们一家人的心情都很舒畅、愉快。 
 
到城市后,我们住在高高的六楼。对大鼠来说不像农村那样方便了,它从此不再出门,只在屋里玩。一听有客人来,就马上躲到儿子为它在阳台上搭建的小窝里。 
转眼到了来年夏天。城市的夏天仿佛比乡下要热许多倍,再加上许多事情不太适应,一家人的情绪越来越烦躁。也许受了我们的影响,那只大鼠也日渐烦躁不安起来,整日吱吱狂叫不停不说,有一次竟把我们刚买的一张写字台咬了两个大洞,气得我当场要把它驱逐出去。丈夫和两个孩子好说歹说,说我们人都不太适应,何况一只老鼠?它孤独,思乡,能不烦躁吗?想想也有道理,就把它训斥了一顿了事,果然它安稳了好多天。 
 
这天夜里,天格外闷热,到半夜我才朦朦胧胧地进入梦想。突然,一阵钻心的疼痛把我疼醒,打开点灯一看,左手食指被什么东西咬破了,鲜血淋漓。我正纳闷,女儿房间又传出一声惨叫,急忙奔过去一看,女儿苹果似的脸蛋多了条长长的血口子。枕头上,那只老鼠正在“吱吱”叫。我简直要气疯了,抓起笤帚狠命砸去,它却敏捷的躲开了。丈夫和儿子赶来,我们一家四口一齐参与了战斗,可那老鼠上窜下跳怎么也打不着。瞧个空子,它向着大门口蹿去,等我们赶到,只见木门上有一个圆圆的老鼠洞。这家伙什么时候挖了个洞我们都没有发觉。我和丈夫相互埋怨着开开门,只见那老鼠在楼梯拐弯处叫着跳着,并不跑,仿佛在故意气我们。丈夫赌气说今晚非砸死它不可,拿着手电筒追去,我和孩子们也手持棍棒尾随追去。从楼上追到楼下,从楼下有追到小巷,那老鼠停停跑跑,不时回头挑衅一番,总与我们保持一段距离。看看大家跑得气喘吁吁,我说:“别追了,算了吧,养鼠为患,就自认倒霉吧。”一家人骂骂咧咧垂头丧气往回走。没走几步,儿子又突然惊叫起来,原来那可恶的老鼠又追上来在儿子的脚背上咬了一口。这下我们的心肺都要气炸了,不灭此鼠誓不罢休!我们在空无一人的小巷里奔跑着,转眼间追到大街上。那老鼠终于筋疲力尽,瘫倒在一株大树下。儿子奔过去狠狠一棍砸下,那家伙连哼都没哼一下就变成了肉饼。 
 
我们终于长长地吐出了胸中的恶气。转身正要往回走,突见天边闪过一道蓝色电光,接着脚下晃动不已,仿佛汽车急刹车似的把我们一下子摔倒在地,随后便是轰隆隆的巨响,眼看着路边的房屋一栋栋坍塌下来,烟雾冲天。地震!这就是震惊中外的唐山大地震哪!我们全家人顿时明白过来,是那只大鼠救了我们!那场大地震,死了多少人,倒了多少楼啊,包括我们住的那栋家属楼全塌了。可我们全家安然无恙,奇迹般地活了过来,这多亏了那只老鼠啊!可它却死于非命…… 
 
后来我们一家带着那只死去的义鼠又回到了这个小山村。两个孩子先后考上了大学,儿子目前在美国定居,女儿在上海工作。老伴前年去世了。骨灰安葬在村东的小山上,旁边有一个小小的坟头,里边埋着那只义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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